……一年了

【伪装者】年少才来说回忆------长篇训诫同人

57

阿诚原以为翌日大哥要冲他发火,其实多虑了。明楼待他如常,就像前一晚的事丝毫没发生过,做梦一醒便忘,再没提起。但他从深心有些疏远了大哥,只当他是长辈是教书的先生,只要自己循规蹈矩就能相安无事,不怎么愿意亲近。

然而日日熬夜,白天就装不出没事人。自那以后阿诚便总有些恍惚,眼底下常有走火入魔的阴翳,做事答话又浑浑噩噩的,功课也开始懈怠。索性底子好,兄姐面前倒没出什么差错。

白昼千里驹犹如最蠢笨的骡子,惫懒地驾着车,一缕缕把晨曦、艳阳与晚照收回去。然后天穹暗成墨蓝色,直至浓黑,月神降世,还给凡人一段短暂而贪欢的夜。

阿诚狠狠盼着白天的光阴赶紧过去。

溶溶月色照进窗户里,阿诚侧躺着,书页在他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西门庆还不美意,又起来披上白绫小袄,坐在一只枕头上,令妇人仰卧,寻出两条脚带,把妇人两只脚拴在两边护炕柱儿上,卖了个金龙探爪,将那话放入牝中,少时,没棱露脑,浅抽深送。恐妇人害冷,亦取红绫短襦,盖在他身上。”

阿诚清楚记得这已是第八十回,指缝下所剩不多了,必当爱惜,再舍不得读下去。这一向心思动到别处,阿诚躺着脸红心热,心里自责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将床垫最底下的绘本掏出来,摩挲了下封皮,就着月色闭眼翻开。

淫画连轴,男女赤辣滚在一处。阿诚“啊”的小声惊呼,手指尖都酥麻了,忙不迭丢开,喉头泛起一阵恶心。就好像幼时盼了整年“粘灶王爷的嘴”,混到可怜的一小块麻糖吃,真含在唇齿间却是焦苦味,但怕挨扫帚打,不敢吐。

皓月当空,黑夜静得可怕,沉默包藏世间的罪孽。阿诚呼吸急促起来,蜷缩着将发烫的耳朵贴上冰冷墙面:不知隔壁卧房是否听见了响动。

或许阿诚省得,大哥拿哄慰温情换了他三两句混账话回屋去,心中必然失望,恐怕半夜也要睡不安稳吧。

他只难过了一瞬,就甩甩头赶走了这些想法。

这下书中所谓“灯光影里,鲛绡帐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全都有了具像,活色生香的妙女子、温香软腻的可人儿都浪荡而听话,阿诚简直想弃了这世界,从此与书中人生活在一起。

……

腊月快要到底了,明镜明楼这几日都闲下来,也该筹备着过年。

客厅里明台又摆出骑大马的姿势,有所不同的是这回跨坐在明楼腿上,一大一小兄弟俩面对面。阿玫忙得有些昏头,刚把之前剩的一碗腊八米忘在了茶几上,明台伸着小手挑出里面的葡萄干和栗子吃,偶尔也喂到大哥嘴里一颗。小家伙知道前几天大哥责打了他一场,接下来都得任由自己欺负,何况大姐在侧,半点也不怕。

姐弟几个家常叙到一半,门口突然脚步响,阿诚从外面跑回来,将一小摞报纸从书包里拿出,十分高兴地举着其中一份,“大姐大哥,我写的短文章登在《小孩画报》上啦!”

冬天谁也懒怠动,阿诚划拳输了,就被大伙派遣上街去买新杂志。明楼经常要他写些故事日记之类练笔,阿诚完成了顺便拿出去投稿,几经泥牛入海,终于中了一篇。

明镜笑着瞥明楼一眼。她虽知道原委,见阿诚小脸冻得红红的,人却开心雀跃,比前些日子精神好些,也就并不拆穿。

“好——阿诚真棒,想要什么奖励,让你大哥再买套新衣裳?”

明楼把膝盖上的明台赶下去让他拿《申报》过来,“大姐您真爱只奖不罚,而且还偏心。我发表了那么些好社评,可没见您赏我仨瓜俩枣的。”

“你怎么能一样,阿诚才多大。”明镜接过报纸仔细端详着,笑得心满意足。

“喜欢就裁剪下来收集着,但不能骄傲。”明楼看了眼阿诚,“这几天没仔细察你功课,字可是写差了不少。心思都想着过新年了?”

阿诚垂首站好,心里却不服。他自知近来精力都花到别处去,的确没用心习文练字。可就算这样还是发表了一篇文章,说明水平并没落下,不由得他不对自己洋洋得意。

“既然知道要过年就少训两句,”明镜嗔怪着替他解围,“阿诚辛苦了,快喝点热茶暖暖。”

阿诚想去旁边坐,转眼再看沙发却扑了个空:明台不愿挑拣,将他买的所有报纸全搬来,哗啦一把扔到明楼腿上。

明楼一份份翻过去,单抽出某张,不辨喜怒地抬起头。“你买这个?”

气氛突然有些紧张。明镜明台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看罢俱忍着笑。原来一摞正经报纸里,还悄悄夹了份《良友》。

阿诚局促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良友画报》爱刊女子照片,满纸笑靥如花的少女。其实是他昨晚《金瓶梅》看得惊心动魄,今天想换换清淡的口味。

明楼慢慢将那几页画报搁在沙发上,没甚心思读。站起来临上二楼说了句:

“阿诚真是长大了。不爱玩具,喜欢看美貌姑娘了?这才寒冬,思春尚早。”

姐弟俩照顾他面子,都低下头不去瞧他。阿诚留在原地,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恹恹点缀在浅灰天幕上的小小雏菊收敛了暖红的花瓣,拽朵不透亮的厚云做帷帐,睡觉去了。

然而吃罢午饭屋里却热闹起来。

午后慵懒,阿诚原本躲回自己卧房里诈死,听到外面明镜与明楼的谈笑,竟说什么他辛苦笔耕发表的短文是靠了大哥的“人情关系”,这可不得了,“蹭”地爬起来追出门去。

明楼正要去阁楼储物间找工具修理他的留声机,斜刺里蹿出阿诚堵住去路,吓他一跳。“大哥是不是跟《小孩画报》的编辑相熟?”

“哦,的确有来往。”明楼在过道停下。这孩子像是刚从枕上跳起来,一侧发梢压塌了另一侧竖着,气势汹汹的炸毛小公鸡。“怎么了?不好好睡觉。”

“那阿诚投稿,你跟他打过招呼是不是!”

“审稿的人大概看你屡次失败,往家给我来了电话。”明楼无奈摇摇头,“你姓明,明楼的明。”

阿诚顿时跺脚不依了,“才不是因为大哥给发表呢!”

原来是为这个不痛快。明楼拍他肩膀,“好啦。下回你去给《大公报》写文章,大哥就管不着了是不是?”

明楼要走,阿诚偏和他同手同脚堵着不让:

“那这次呢,阿诚又没求大哥给这个豆腐块的人情,本来还很高兴的。”

“能见报,还是值得开心的。主编不会多偏私,你的东西总有可取之处。”明楼叹口气,“让开吧,我上去拿东西。”

阁楼上有不愉快的回忆,又狭小又肮脏,他并不想去。但阿诚心中委屈越垒越高,撑开手臂抵着墙,就在楼梯口戳着,等明楼下来。

……

“大哥都没问我意愿,贫者还不受嗟来食呢……阿诚不是三岁小孩。”

“讲理、友爱、责任、担当。这才是长大成人,你学会跟大哥闹脾气就算大人了?”

“那也不要您处处照顾!雏鸟总不试飞,就老死在窠臼里了……”

“你说得都对,”明楼烦不胜烦,“以后大哥不管你了行不行?”

“物竞天择,做事应该各凭本事,当今社会不该是人情的社会!”

……

期间明楼去端茶、选领带,身后小尾巴死死跟着,甩也甩不脱。

晃了一圈又回客厅。嗡嗡嚷嚷的声音夹杂着有规律的钟摆滴答,响了好几刻钟。明镜半靠着读报,闻声抬头看了看他俩。

明楼将报纸递给他,“整理好了,别到处乱丢。”

阿诚拿过来又赌气扔沙发上,“……好好的文章被人情玷污,不要留念!”

“阿诚——”

明镜听了半晌争执,心里清楚怎么一回事。

“靠家里人谋点福利有什么呀?就要学那孤高傲世的样子?”明镜责怪地拦他,“是亲人才帮衬你,旁人懒得管呢。你大哥也是好心,别跑来跑去了,消停点,回房午睡。”

明楼有些疲倦,揉揉眉心忍过去。弯腰替他拾起来,慢慢展开,“你过来。”

“你这是一篇写景。这几句,‘……溪中渔舟往来不绝,薄暮即泊舟池畔。炊烟缕缕,浓雾四塞。斯时,树色山光,一抹淡痕沉沉睡去矣。’化用古文痕迹太明显,没甚创新。再有,但凡有水有山的美景不都是这样,你描述得马虎笼统,特色在哪里?”

“卖弄辞藻并不是作文之道。有空多读些白话散文,别净翻弄骈文的底子。”

阿诚听不进中肯的批评,脸皱成一团,“那也是大哥教的!”

“是,读古文是积累;前人知识学够了,便要动脑。”

“不是仍然发表了吗,世人是认可的,词句优美也值得称道啊。”

……

明镜终于恼了,“阿诚!”

站在茶几前的两人连忙噤声回头。

“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家教哪里去了!”

长姐发怒,阿诚凛然怕了,唯唯诺诺不敢答话。

“长幼之序全不顾,就立在客厅里跟你大哥呛声?口没遮拦的,对兄长没点尊重敬畏!”明镜柳眉一横,“明楼把他关到书房去,赏他二十戒尺!”

终于轮着长姐发话维护他一回。明楼眉眼生动,玩笑着冲明镜作了个揖,“哎……”。说完真转身进了书房。

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闹事的小火苗被悉数浇灭。阿诚一哆嗦,约莫意识到自己做的事好像有些讨人嫌。

“……大姐,阿诚错了!”

明镜嗔怒地移开一双凤目,不愿搭理他。

阿诚追着明楼跟上跟下一中午,最后可算把自己绕进了书房。这最后一步,哪容他耍滑头,不想跟着也无法。眼看门缝漏出的光越来越少,即将在眼前关紧,阿诚只好垮着小脸挤进去。

明楼进门便肃着脸去书桌前坐着。离了大姐视线,神情没有半分愉悦。

阿诚直愣愣站到房中央,也不认错不请罚,就负着气摊开手掌心等着。

“不打,出去。”

明楼冷冷朝外使个眼色。阿诚半缩回小臂,仰起头,鹿眼里倒映着亮闪闪的湖光山色,眨动两下,困惑咬着嘴唇。

“大哥理亏。”

明楼淡漠抬起眼帘,盯着他,低沉着嗓子,朗朗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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