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了

【伪装者】年少才来说回忆------长篇训诫同人

50

一次一次,怀表越来越频繁地摸出来,链子攥着一头缠在手腕上,细密沁出古铜色的金属味道的汗。

三点已经过去了半个钟,码头上人流不稀反稠,叶世棠强瞪发酸的眼睛去盯那梭子般的船,眼花缭乱,不祥的预感愈发浓烈。茶摊也不再当掩护了,抡起杯将茶水灌进嘴里,仍禁不住口干舌燥。

两个小年轻没见过世面,等得无聊,才开始发觉不对劲。“叶叔,怎么还没来?”

岸口的藩篱重新放下,摇橹声响,一艘客船正要离去。突然远处有个瘦弱的姑娘破开人潮朝这边飞奔,张着臂膀将前头旅客都推搡开去,眼里含着两汪绝望的泪。那披发跣足的模样,大家以为姑娘是赶来见情郎最后一面,饱尝离别苦的人都沉默着避开了,不愿挡着她的路。

明楼这边正焦急地等,不想那姑娘竟刹在他们面前,头巾掉落肩上,面颊苍白,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哭了出来。

“家艺!”

程如蓓猛地站起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守着?”

娄家艺哽咽一声,向着叶叔,“你们先别问了,快跟我走……”

……

枪丢了。

上线情报有误,行动组在吴淞口半下午空等,该来的船早在十六铺码头准时登岸。那一船货在隔舱板底下被挖出桐油、樟脑,这都是违禁物品,刚停稳就被扣了。船主与船员均被带走押送总税务司署缉私科,剩下的货留待细察。而那个接头的人清楚那五袋砂糖里还有更了不得的东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避过检查,就在码头当地找了游击商人,当场卖出去了。

汽车急急驶离宝山,向十六铺冲过去。明楼开车,娄家艺从副驾立起来往后探着身子,叶世棠与程如蓓、谢治齐挤在后座,冷汗涔涔而下。

“接头人能将消息层层传递到胶东路已经尽了全力,现在所有人都被抓了,他们会不会坐牢、受审?”

家艺一路都在哭,泪水风干在脸上,眼睛红通通的。她得到讯息就赶忙跑来找叶叔,手足无措。

叶世棠拳头一砸手心,“我们只能先去那边海关确认一下消息真假,抢时间挽回损失!”

“私货贩子倒手很快,”明楼开着车,头脑中在极快地思索,“尤其常在码头做第一道交易的人,从来不亲自出去散货。”

家艺小声说:“他们会不会卖进粮行去?”

“卖什么粮行!”明楼回头看她一眼,“那糖是走私来的,自然要拆散了零卖。我们只能盼着货还没拆封,仍在倒手抬价。如果枪械当着人拆出来,风声会马上走漏。被抓的人一层层供上去,过不多久就会有人上门挨个逮捕我们了。”

车里温度骤降,几个人心砰砰直跳。叶世棠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明楼的说法和眼前的危机。他们都还是空有一腔热血的学生,出了事也不知道能仰仗谁,越想越害怕。

谢治齐哆哆嗦嗦开口,“有没有可能……那些人不、不认得零件,就以为是废铁、、或者别的什么,卖了,丢了?”

“叶叔,随枪各有多少发子弹?”

“五十发。”叶世棠凝重地叹口气,“做买卖的人最是见多识广,这样的乱世,能指望外面行走江湖的不认识枪?”

“这也不能怪我们啊,”程如蓓懊恼,“上面怎么选了这么个满船私货的趟儿运枪!”

“枪本身就是私货。”

“而且,给我们提供枪的人并不是党内同志,只是……只是‘生意伙伴’。我和他接头就是去付款的,他做黑市生意,枪卖谁都是卖,道义或许有一点,忠诚绝对谈不上。”

叶世棠环视了这群孩子一圈,“我们必须做好他非但不保守秘密,还为了脱罪,把我供出来的心理准备。”

“事情这么紧急,能不能赶紧联系上线,请求支援?”

“不行。”明楼断然开口,“现在叶叔基本暴露,不能再贸然接触组织上其他同志。余下的事情,只能交给我们。”

“必须将五把枪,一个不落地追回来。”

明楼还能勉强保持镇定,然而大冷天的,他后背也已被汗浸透。

……

车在十六铺码头停稳,叶世棠到船务厅托相熟的人打听,消息自然不容乐观。他那朋友也只是个底层小官吏,一听叶世棠辗转打听缉私的事,慌忙上来捂他的嘴:

“货被扣了就活该认倒霉,你还想活动活动、等解封?老兄,不要命了哇!”

“付了不小一笔订金,就这样折了不甘心。”叶世棠长吐一口气,脸上皱纹又深了几分,“况且下面买主还等着呢,信誉也要砸了。”

“这忙可帮不了你,奉劝一句,离得越远越好,可别惹一身骚。”

明楼几个年轻人躲在车里,摇下窗往外张望。水衬得天色深暗了,江风渐起,刮动船帆簌簌作响。可惜张望也是漫无目的,各项交接都有条不紊运转着,流畅而平静。他们心里空荡荡的,并没看出哪艘船格外引人关注,也就无从得知到底事态进展到如何严峻的地步。

叶世棠加快脚步回到车前。众人看他神色也知道这条路行不通,俱默默低着头。明楼将车子停在离码头远些的路口,仍在严密监视那边的动静。

情势已经刻不容缓,叶叔语速极快地分配任务,“我现在自身比较危险,不能带你们任何一个人,只能各靠自己。小谢你单独行动,家艺跟着咱们少爷。小程,你回胶东路守着,等消息。”

那处摆着麻将的阁楼正是程如蓓叔嫂的住处,当下大家都无异议,叶世棠叮嘱道:“从第一道贩子开始查起,务必问清那批砂糖转手给了何人,顺着找,经费足够都在我这里,不怕花钱,找着人马上带到银行写支票。如果枪已经泄露消息,一口咬定黑市买卖就行。”

“是!”

四扇车门一齐敞开,几人如猛虎投林一般,转瞬消失在人群中。

小组解散,就剩两人站在原地彷徨。组织上扔了个娇滴滴的姑娘给他带着,明楼又紧张又头疼。冷风吹醒了他,明楼一拉家艺衣袖,“走,时间不等人。”

……

靠近江面就有寒风,随着波涛扑上岸来。路面铺着煤屑碎石子,被来来往往的人踩得精实,半点扬不起灰。忙碌的码头可以很好地将各怀鬼胎的人藏匿起来,明楼装成投机倒把的商人,凭着精准老辣的眼光,在人群穿梭着寻找目标。他在抢时间,但尽量不让搭讪显得太突兀。

“您知道三点多时候船上散了糖不,让哪家不长眼的买去啦!”

“咳,我这不是约会喝茶,误了点事么,这真是商机不等人呐。”

“原本货源都约好了的,这帮兔崽子。丢了货家里老头子要打断我的腿,没办法了,必须追着买回来,出高价也认!”

……

既然接头人已被带走羁押了起来,再去设法见他已经毫无意义。码头附近打听消息固然危险,可也最便捷。明楼出门时候就是赴约的行头,不需要额外乔装打扮。坐贾行商,明家擅长跟大买卖打交道,碰上这些三教九流讨生计的,只好硬着头皮上。

日暮西沉,来往的船只渐渐少了,穿行也没那么新鲜明快,像笨拙的甲虫一样慢下来。明楼口干舌燥问了半天,终于逮着一个知情又愿做中间人的,许诺了一笔不菲的报酬,同意加两成价将货买过来。

那人领着他们七拐八绕钻进一片棚户区。这里住的都是船工苦力外地人,最终找着了那个贩子,若稍迟一步,他就启程到枫泾镇散货去了。

娄家艺稳着急促的心跳接过麻袋,手用力捏,果然在流砂似的糖中寻到了捏不碎的硬块。两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他们这一组老天眷顾,竟幸运地追回了一把,放松地喘口气,前途似乎敞亮了许多。

“天要黑了,你坐黄包车先将货送回阁楼去。”

“好。”

娄家艺即使不哭的时候,看人也有泪眼婆娑的意味。她发现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你要小心。”

明楼目送这姑娘上车离去,转身再往码头走。一切线索的发源都在这里,后面可不会像刚才那样顺利了。他知道能追回第一把枪完全是靠行动及时和那么一点运气,而码头这地界颇多“袍哥”,帮会林立,一旦货被打开,再想找回来,可就难上加难了。

又奔波了近一个时辰,天擦黑,远方灯塔已亮了起来。

大多数人都收工回家,连遇到大拨旅客都少,再要找游击贩子好比拿着破网捕大海里的鱼。又一个表示不知详情的抛开他走远,明楼徒劳地追过去几步,再回头,竟发现一群缉私警手持警棍向他围过来。

夜幕寥落,水鸟振翅的声音夹杂在浪涛之间清晰可闻。

“就是你四处跟人打听私货去向?做的是正经生意吗,别废话,巡捕房请吧。”

明楼举起手臂以示不反抗。心里暗叫糟糕,他太冲动了。

他才发觉此时已经入夜了,不由得心跳加剧:夜不归宿还被带去蹲牢房,一晚不回去,姐姐那里怎么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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