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了

【伪装者】《年少才来说回忆》------长篇训诫同人

31-2

明楼哼着戏曲独自走回家。天空晚晴,恬美黄昏里,行人远望着波澜壮阔的明灭云彩,步履也格外轻快。

进了客厅气氛却有些不对。厨房廊灯隐隐亮着,可并没一丝温馨的饭菜香气传出来。宽阔晚霞照进门里,偌大屋子仍空荡荡的,明镜在沙发旁独坐,落地钟在她身侧投下一片阴翳的暗影。

这是又恼上了哪个弟弟?明楼愕然不知所措,歪着头探寻地凑到明镜眼前,“大姐,怎么了?”

“你跪下。”

语声郑重威严。明楼犹豫着单膝点地,无辜抬头看了一眼大姐神色,复又垂首,另一条腿也老实跪落,“不知明楼有何过犯,还请大姐告知。”

明楼在明镜身前跪得极近,依偎着膝头不过半尺。明镜缓了数个呼吸,“这几天你不用上课,都做什么了?”

明楼微微躬着脊背,心里快速思忖。但他确实想不通,基本上自大姐从苏州回来后,整天憋闷在家里读书看报,也就今日出去透透气,难不成触了逆鳞还不自知?

“没做什么啊……”

“你还要蒙骗我!”明镜哗啦一声将搁在茶几上的一份《新闻报》扫到地面,遍布压痕的轻软纸页翩然落在眼前,不知道已被揉搓过多少遍。

明楼正要弯腰捡报纸,视线追随过去,呼吸却骤然一促:

明镜手边居然躺着那根黑黝黝的鲜少出祠堂的遒劲马鞭。

 

这一眼瞥过,明楼就冷汗涔涔了,僵着身子拾起报纸,翻来覆去瞧过,除电影女明星的大幅艳照不敢细看,犄角旮旯的广告都匆匆掠一遍,似乎也没什么不寻常。油墨味混着大姐旗袍上洒的淡雅香水吸入鼻端,连平日看惯的版面都觉得陌生狰狞起来。

明镜伸手把报纸夺过来,泛黄薄页翻飞而过,纤指戳着一篇,“这难道不是你写的?!”

“真的?见报了?”明楼精神一振,跪立起来偎在明镜腿侧,漆黑大字“亲历四·一二前夜”标题赫然在目,“着实惊喜,效率还真是高。我倒没想到能这么快采纳付梓。”

“啪……”

明镜胡乱卷了报纸砸到明楼头脸上,犹不解恨,“你凑什么写时评的热闹,缺那几个润笔钱?还是忍不住技痒,非要舞文弄墨!”

“大姐……”明楼拉扯着明镜衣袖,软下声音求恳,“就是偶尔做了回有良知的平民百姓,既然不幸目睹了,总该披露出来,不使更多人蒙在鼓里。”暴乱前晚先响过一阵乱枪,租界里家家闭户,人心惶惶。偏巧明楼为了寻找阿诚夜奔而出,路上颇撞见一些场面,前后蛛丝马迹串联起来,诚实诉诸笔端,就写成了这一篇视角独特的新鲜材料。

“什么平民百姓,你什么身份?“明镜愤恨地甩开他手,”连笔名都不用,生怕人不知道你?跟两个小的一样不懂事!”

明镜的担忧不无道理。由于讲的是真事而非马后炮,这篇在报纸中一众口水翻涌的社论时评中格外出挑。明镜一眼扫见就被吸引住,越读越是心惊。明家商界巨擘,政界的翻云覆雨、原本就是风口浪尖上的,低调避之唯恐不及,她出家门见了记者都要躲的。这番明楼高屋建瓴地公开发表意见,后果哪堪设想?

“明楼以后不敢了。不过这一篇基调十分客观中立,只记叙了些亲身见闻,捕风捉影的事不加臆测,当不致招惹麻烦。”

一声幽幽叹息绕梁不去。地毯上迤逦的繁复花纹僵冷生硬,比拟不出暖春十里的风景,反而朵朵生着倒刺,膝盖碾上去愈发疼痛。

明镜突然开口,“印度产的派脱那土和云南大土、暹罗土相比,哪个味道更好?”

明楼侃侃而谈:“最贵最好的当数印度土,有捏成马蹄的、大圆球的,软香劲足,寻常人弄不到;云南土是咱们自己种的罂粟,一般是大块烟砖,迤南的要好些……至于暹罗土,那就语焉不详了,大姐您是外行道听途说,没听市面上有卖这种的……”

“咻——啪!”

“啊……”明楼猝然惊呼,背上一阵凛痛,明镜执鞭而起,抽断了后续的话。

眨眼四五下抽过,鞭影骤起骤落,可撕裂皮肉的痛楚仿佛跗骨之蛆,层层叠加着爬满了身后。第一下还不觉得怎样,后面竟褪成着了火似的疼,眼泪也逼了出来。明楼被打得跌伏在茶几旁,心中充满惊惧。这架势大姐是下了狠手教训,可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动家法,自己到底哪句话惹着她了?

翩若游龙的鞭影再三挥下来,穿破稀薄空气发出尖厉的啸叫。抽在脊背上的脆响回荡在屋里,明楼一边焦急地朝楼上看一边跪着趔趄躲闪,伸手试图按大姐的鞭梢,“求大姐给明楼留点体面,让弟弟们瞧见像什么样子!”

明楼幼时练拳,身手极其矫捷。他若不肯就范,明镜女流之辈确实制服不住。又一鞭打过,明楼终于忍无可忍,眼疾手快将鞭梢牢牢抓在右手里。鞭势顿停,黑黝黝的一道鞭子在空中扯得笔直,姐弟俩一时对峙起来。

明镜索性弃了鞭柄,泪光莹然,强笑道:“是啊,你大了,知道要尊贵体面。我不该指手画脚地管你,你是长男,明家终归要轮到你掌舵做主……等我哪日嫁了就不来嫌碍你,到时候你去做报人、去教堂当神父、上街摆粥棚办学校,爱怎样都随你!”

明楼心中如遭重锤猛击。这字字句句剜心蚀骨,明楼哪能受得了大姐流泪伤怀,痛也顾不得,慌忙跪好,双手高托着马鞭殷殷请罪:

“明楼该死,请大姐别生气,明楼害大姐伤心了,再有过犯姐姐什么时候都教训得,是我错了!”

明镜眼圈一红,泪水染着旗袍衣襟,偏头不肯看他。明楼笔直端跪,家法马鞭安静躺在手心,经年皴裂的皮革纠缠着细韧金丝,割得手指生疼。呵,他先前脑袋发昏竟动手拦姐姐的鞭子,真是弃德背恩,忤逆到家了。现在如愿以偿,把马鞭夺了下来,原来没了大姐执鞭责打,家法就失了威风的魂韵,黢黑绵软像条死蛇一样。

“姐……”

明楼满身鞭痕泛着疼,双臂举得更高些,往前跪蹭了几寸,仰头哀恳,“明楼不过是说错了话,大姐怎能忍心不教而诛……不教也就罢了,现在连打都不屑打。”

一双墨眸流露出怯懦、痛悔的神色,明镜不忍再看,却禁不住嗔怒着恼、又被怜爱淹没。

“姐姐拿着,马鞭分量好沉,明楼捧不动了……”

明楼将鞭子递还,耍赖着硬塞进明镜手里,“要打要审都由大姐做主,明楼乖了。”

明镜侧坐沙发旁生闷气,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新闻报》大名鼎鼎,投稿都有固定圈子,外人极难打进去,你当我不知道?你跟报界有什么交情,人家凭什么发你的文章,是不是平日靠着酒席应酬、做尽了无耻的奉承勾当……还,还‘投其所好’,用上了贿赂?”

竟是因为这个?!明楼长吐一口气,肩膀垮下来,唱戏似的哀声道:“您这可冤煞小弟了!明楼向大姐、向明家列祖列宗起誓,绝没有不择手段,厚颜做出违背良心的事!”

其时文化人颇有烟癖,都是公开的秘密。政府明令不禁鸦片那阵,约同道在烟房里煮熬各色烟土、吞云吐雾顺便拉关系谈生意,俱是常态。后来查得严了,等闲弄不到的好烟土更成了偷摸着送人情的法宝。路子窄了瘾可不是说断就断的,痼疾难除。

明镜也只是疑心。这个弟弟从小就笔杆锋利,长到这么大一直对报刊主笔的差事念念不忘。“那你如何对那些个烟土如数家珍、比家谱背得还熟?”

“我不抽、还不兴我懂吗……”挨了冤打的明楼双眉拧结在一起,感觉身上的伤愈发痛了,“这可真是飞来横祸,下次再不敢在姐姐跟前卖弄这些伎俩了。”

既然明楼说没有就是没有,明镜信他。纤指戳上脑门,“你要是真敢沾这脏东西,看我不清理门户。”

“是是是……这回是误会,只求姐姐日后多体察下情,不然若是明楼撑不住,到时候都不能亲口为自己洗雪冤屈了……”

明镜瞪他一眼,“打你冤屈了?家里就指望不上你帮忙,上街浪荡大半天不回,乐不思蜀。”复又低叹,“阿诚发起烧了,正难受呢,都怪你下手没轻没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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