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了

【伪装者】《年少才来说回忆》------长篇训诫同人

25

霓虹灯牌闪耀着迷离艳光,衣着火辣入时的年轻姑娘时时来去,暮春微寒的夜风吹凉了白皙的胸脯和肩背。醉生梦死的男女诸人被镶着彩琉璃的旋转门吞吃进巍峨华美的销金窟,流苏裙袂一闪即逝。

阿诚虽不懂,心中却也约略明白这是莺歌燕舞的不好的所在。这一方人声鼎沸的天地熏然微暖,夜幕飘散着旖旎的洋酒芬芳,又隐隐返璞归真,透出粮食酿造的像面包似的甘甜味道。大半晚站没处站坐没处坐的阿诚饿得肚子空瘪,心中越发焦急地想念家里。

阿诚小心地蜷起身子退到更远的黑暗角落,以期不引人注目地悄悄逃开。他溜着墙根一步步退走,眼神却不能抗拒新鲜诱惑,仍带着些好奇不住翘首张望。

渐渐离那片光亮远了,身子不期然撞到什么,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阿诚还未来得及回头,瞬间被一只凄厉怨鬼般的手扼住咽喉,拖翻在地。

……

……

车窗摇低,湿滑冷腻铁钳似的手稍微松了松,阿诚奋力挣扎起身。街巷拐角的黑暗里停着一部汽车,这伙人行迹鬼鬼祟祟,阿诚不由得浑身颤抖,满心害怕。

一个穿深色西装便服的男人下来,拎起阿诚的领子细看半晌,又粗暴丢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一个小毛孩子,紧张个屁,逮着人就犯神经。”

车里有人闷声讥讽,“看谁都不像好人。”

“放了吧,怪累赘的?”起先那人弯腰向车里请示。

坐在里面看不清面孔的一人突然开口,“留着,时间差不多了,过会儿让他去敲门。”

那人低低应声,押叠阿诚的胳膊将他塞入汽车后座,阿诚扑倒头撞在里面人的腿上,随即最后一人也坐进来,车门“嘭”一声关得严严实实。

“低头,不许动!”有人粗鲁地一把压低了他的脑袋。车里空间拥挤,阿诚夹在两个大男人中间动弹不得,未知的恐惧袭上心头,冷汗从发根止不住地冒出来。从撞上汽车到被押进后座不过须臾,他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这些人虽谈吐粗俗,但神情动作都格外阴鸷,西服套装下线条紧绷,似在盯不远处的梢。阿诚方才只顾着看那边热闹,此时回想起靠近汽车时似乎隐约听见破碎的词句,“杜宅……汪先生……第二十六军”这些,串在一起意味莫明。阿诚惊恐地手脚痉挛,紧咬牙关一句话都不说,车里人见他识相,也就渐渐转移了注意,专注盯着外面的动静去了。

过了几分钟,司机抬起腕表看了眼,几人互相使个眼色,发动了车子驶入深巷。马达轰轰作响,车窗外景色越来越迅疾地消失在身后。汽车拐过几个岔路口,两侧全是破败民居,专拣偏僻小巷钻进去。几人俱都沉默不语,神色凝重。

“大哥!……”

后座原本安静的孩子突然不顾一切地双手扒上车窗猛敲,车里几人吓了一跳,慌忙揪着后领把他嘴堵上,一柄乌黑手枪生硬顶上后脑,“闭上嘴!再动崩了你!”

阿诚无声呐喊,泪流满面张着嘴,眼看熟悉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在黑暗中越来越远。

他看见了明楼。阿诚恍惚记起现下已过凌晨,跟家里失去联络已经几个钟头,而他居然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夜不归宿。大哥一定是担忧狠了亲自出来寻他,只是想不到他会被人劫持出现在这里,步履匆匆向前走了,没有留意不远处一闪即逝的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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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还未开出法租界,行至萨坡赛路中段就被强行逼停。前面一路车队犹如黑漆漆的长龙迎面驶来,当先一辆车按亮车灯晃了眼这边牌照,黑暗中乌压压跳下几人一言不发举枪就射!

子弹铿铿在车身溅出火星,前挡风玻璃“哗啦”一声整个迸裂。

 “这他妈怎么回事!”惊慌失措的一车人慌忙弯腰躲闪,前面人被碎玻璃片划伤,头脸满是鲜血。“砰”一声对面一记暗枪爆了轮胎,汽车颠簸着熄了火,愣了几秒四扇车门一齐推开,人影窜出,身形矫捷地猫腰在车后墙边寻找掩护,拔枪还击,一时间子弹啸叫横飞,两拨人堪堪交火缠斗在一起。

黑夜混战中没人管他,阿诚不及跳下车去。“嘭嘭嘭”外面下雹子一般的子弹密集倾泄过来,汽车钢铁外壁转眼间千疮百孔,子弹还在头顶身侧呼啸而过,血腥味在轿厢中弥漫不去,阿诚缩在后座流着泪瑟瑟发抖,小声哭喊“大哥快来救救阿诚”,只是四周嘈杂难辨,这低低的呜咽在枪林弹雨中听来分外凄惨。

……

沿街里弄门窗紧闭,双方不时有人惨呼中弹倒下。黑吃黑的两拨人怎么也有照面眼熟,己方一人对方冒着强大的火力压制抬头,失声惊呼,“是青帮……”随即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射入咽喉,立即毙命滚倒在地。

对面人多势众,己方多不过四五把枪,不多时这边万籁俱寂再无人声枪声,战斗很快收尾。车早就打报废了,有人过来翻检尸体收缴枪支。阿诚躲在黑暗里屏着呼吸抬眼去看,对方竟足有百十个人,清一色蓝短裤,臂上赫然缠着白布,黑线绣着工字袖标。一副十足工人装束,看举止却又凶狠残暴。

陷入狼窝才脱险的阿诚不料又入虎口,拼命忍着颤抖哭泣不让自己发出响动,只求他们快快离去,不要发现他。岂料这拨人训练有素,行事谨慎异常,很快有人检查到车里,惊呼“这里还有个孩子!”

一伙人呼喇围上来,阿诚被人拖出来摔到地上,枪栓喀拉拉响成一片,十数乌黑枪口指着脑袋。

借着月光看去,男孩眉清目秀,满脸惊恐泪水,一身学生装已被蹂躏得几乎看不出本来模样。虽然半夜与黄的爪牙同乘,估摸着也是随便抓来的替罪羊,并不像是刻意撞破了隐秘。

刚沾了鲜血的人性子难免暴虐,有人不耐烦地叫嚷:“快快做掉了事,别再耽误时间了!”说着抬臂举枪就要让这孩子永远闭嘴。

阿诚惶然闭眼。仿佛走到生命最后一刻,却格外平静安详。他在深心里原谅了明台明台亦原谅了他,只是遗憾死前没能再见到大姐大哥了。

熬了几秒不见枪响,那人的手臂却被同伴按下。

许是当先那人终究良心未泯,觉得枪杀一个无辜的孩子实在下不去手,想了想,抡起枪管砸上阿诚后脑,阿诚一声不响地软倒昏了过去。

众人将他草草丢在路边,潮水般撤回车里。长长的车队开动起来,重新没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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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烽火经久未熄。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二日凌晨,上海公共租界闸北、南市、沪西、吴淞、虹口等区先后遭袭,时任北伐军东路总指挥的白崇禧坐镇幕后,青红帮一众流氓猝然发难,围攻上海总工会、工人纠察队总指挥部。不明就里的纠察队仓促抵抗,双方激战半夜。随后驻扎在附近的周凤岐属下第二十六军二师闻讯赶来,以“制止械斗、调解内讧“为由强行下了工人纠察队的枪,死伤者逾百,被捕近千。

这一晚过得实在纷繁杂乱。不过乱世硝烟,战火频仍,住在法租界里的人见惯了枪炮混战的大世面,见战火一时燃不到身上,乱了一阵又纷纷倒头睡去。

只是可怜了谁家夜归人,辗转难安愁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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